周遠征又從黑暗的角落裏回到陽光下來了。

這些天，一些公開場合又有了他的身影。他積極參加各類社會公益活動，為自己的形象助力加分。他仿佛下定決心洗心革面，要徹底與過去的那個自己決裂。

遠征集團名下的海濱大酒店被查的負面影響，漸漸地被他的各種公關工作與公益活動所消彌。而查無所獲，更給了周遠征面子與底氣。從此，他更加可以站直身子做人了。原來對他有所懷疑的同行們，也都轉變了態度。張正宇也沒想到周遠征會因此而因禍得福。

他這些天一直沒再跟張祺聯系。他的確很懊惱。他在尹榕榕面前感覺很失敗。

尹榕榕這兩天恢覆得不錯。

他終於開口把她墜樓那晚，他要張祺帶人去搜查海濱大酒店的事情跟她講了。

他做好了被她罵，被她諷刺的準備。

他在說這件事時，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。

當然，他希望她也能夠知道，他那樣做是想為她報仇雪恨。只是，事與願違。

尹榕榕聽了，忽然開心地笑了。

他很意外。

“你為什麽笑？”他問。

她舒了一口氣，上齒咬了咬下唇，腮邊仍舊浮起一層淡淡的笑意。

“我感謝你的少年意氣！”尹榕榕道，眼裏滿含真誠，看著他。

他正在摘菜，手停住，臉對向她，與她四目相對。

“你難道不是因為我墜樓而臨時做決定搜查海濱大酒店麽的？想為我報仇啊？”尹榕榕輕聲道。

輪到張正宇咬嘴唇了，帥氣的他純真得像個大男孩。他的這個動作，暴露了他的心理。尹榕榕像是會讀心術一樣，直看到透了他的心思。

“你一定是無功而返吧？”

“你知道了？”

“我猜的！”

張正宇低下了頭。

尹榕榕瞅著他，又是一笑，還發出了聲音。張正宇扯了一下菜葉子，道：“看來我們低估了對手。”

尹榕榕仍舊淡笑著，道：“他在懷疑我身份的時候，就已經在做清理了。當知道我的底細時，他已經清理完了。他清理好海濱大酒店之後，你猜他接下來將要清理什麽？”

張正宇道：“是你？”

“是的。他手下是打算要殺了我的，只是他還在猶豫！”尹榕榕輕描淡寫，好像是在講述一個與她毫不相關的故事。

“那段時間你一定很難過吧？”張正宇想從尹榕榕的表情裏捕捉到她那時的心理。然而，分毫未得。

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肩膀，道：“不，那段時間我很好，真的！”她怕他不相信，又用一個“真的”加強了一下語氣。

他看向她，眼裏流露出不相信的意味。

“你不覺得周遠征的確是個讓女人著迷的男人嗎？”

尹榕榕突然說道。這讓張正宇十分震驚，他有一種不好的預感。

“他身邊有那麽多女人，也不足為怪，包括那個死去的嫩模葛麗雯。這麽一個成熟、帥氣、多金、重情的男人，哪個女人見不愛呢？”尹榕榕在說這話時，眼神裏竟迸出了火樣的光華。這些東西讓張正宇覺出了不妙。

他此時顯得特別緊張，右手攥緊了那片葉子菜，望向她，問道：“你愛上他了？”

“人長期相處是會產生感情的，不是嗎？”

“不，你不能愛上他！”張正宇近乎暴叫起來，“他要殺你，你不能愛他！你明知道他要殺你，你怎麽能愛上他呢？他是狼，是要吃你的狼！”

“是，我知道。而且，我知道他也不是真的愛我，他愛的是他的原配妻子陸富華。但你知道他為什麽會如此癡情於陸富華嗎？”

張正宇搖了搖頭。他明顯是懶得去思考，因為那不是他想關心的了。他現在關心的是尹榕榕。

“因為她死了！”

尹榕榕說完這幾個字，就轉眼望向張正宇：“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是可以用死來留住一個男人一輩子的愛的，你說呢？”

張正宇突然意識到尹榕榕是在說他，他低下頭去，不知如何對答。

“陸富華在最美的年華裏去世了，把無盡的思念留給了周遠征，讓周遠征用一生去追思！這追思裏有後悔，有深愛，有眷戀，我的出現只是給了他寄托情懷的載體！當他知道我是公安的臥底時，他有過矛盾，想殺了我，卻在推我下樓的最後一刻改變了主意！”尹榕榕輕言細語，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。

“推你下樓？”

“是的，有一天晚上，他們布好了局，想置我於死地。他們準備制造一個墜樓而亡的假象，我去天臺赴約時已經洞悉了他們的意圖。然而，周遠征終究沒有推我下樓，而是，而是用手攬住了我的腰，還吻了我！”

“什麽？”張正宇顯得格外緊張。

“他吻了我，還——”尹榕榕迎向張正宇慌亂的目光道，“他把我抱入了房間，想要了我！我也由於害怕，而準備從了他。”

“什麽你！”張正宇顫抖著雙手，把那片菜葉子緊緊攥在手心，明顯可以感覺到菜葉子已經被他攥出了水。他用攥著菜葉子的手抱著頭，顯出痛苦的樣子。

尹榕榕道：“你怎麽啦？”

“我頭痛！”

“那你去休息吧，我不講了！”

尹榕榕閉上眼睛，準備休息一下。

“你為了活命，所以——”張正宇痛苦地說道，他不想讓她安心地休息。

“所以，後來借著救周俏的機會，從樓頂上跳了下來——”尹榕榕仍舊輕言細語道，“我說過，不是我救了周俏，而是周俏救了我！”

張正宇擡頭，表情覆雜，看向她。

“你們之間真的沒發生什麽？”

“他吻了我。”

“除此之外呢？”

“他想做的事沒做成！”

“做什麽？”

“你猜！”

張正宇站起身，往廚房走去，然後，又快速回來，把地上的菜盆端起來，再走回去。

過了一會兒，廚房裏響起了鍋碗瓢盆聲和水聲，還有他沈沈的嘆息聲。

吃飯時，他除了給她夾菜之外，什麽話都沒有說。吃完飯，他給她倒水洗臉洗腳，給她按摩，就是沒說話。

接下來幾天，張正宇都不想與尹榕榕說話。他認定，尹榕榕與周遠征之間肯定發生過什麽。周遠征那麽愛尹榕榕，而尹榕榕竟然也愛上了周遠征。

尹榕榕也不再主動和他說話，日子變得很沈默。

終於，張正宇還是忍不住問道：“他對你做了什麽？”

問這話時，張正宇正在為尹榕榕洗腳。他摸著她的腳，輕輕地，摩挲著。水溫恰到好處。

尹榕榕坐著，看著他帥氣的額頭。

“你記得被的士司機亮娃奸殺的葛麗雯嗎？”

“記得，怎麽啦？”

張正宇朝洗腳盆裏加了一勺熱水。

“她是怎麽死的，你知道嗎？”

“這案子是我經手的，當然知道！”

“你並不知道！”

張正宇一驚，擡頭看了看尹榕榕，燈光下的她美麗似少女。

“她表面上是被亮娃奸殺的，其實是自己說錯了話，致使他殺了她！”

“記得你說過這件事的。她說他是慫包！”

“她這樣說他，在一般要看來是調情，可在亮娃看來，這是在羞辱他！”

“她為什麽要和亮娃調情，他奸汙了她！”

“那是因為，她雖然是周遠征的情婦，周卻從來沒在□□上滿足過她！她其實不是說亮娃是慫包，而是說周遠征！在她看來，亮娃作為一個男人，他比周遠征要強！”

“所以亮娃為了男人的面子就殺了她？”

“是！但最為主要的是，劉秘書早已買通了亮娃，要他殺人滅口，所以，她說不說那句話，她都得死！”

“劉秘書？”

“劉秘書其實才是周遠征多年來的情人兼助手，葛麗雯一定是知道了他們的一些秘密，才被忌妒心重的劉秘書痛下殺手的！

“而那個做偽證的錢娃——就是給你看手機視頻的那個村民，其實是遠征集團的人，我在海濱大酒店的廚房裏見到過他，他是個廚子！”

張正宇道：“你說了這麽多，可那個案子與我提的問題有什麽關系呢？”

尹榕榕發現張正宇特別在意她與周遠征之間曾發生過什麽，心中不覺產生一種異樣的情愫。

“從葛麗雯的案子裏，我推測得知，周遠征是個沒有那方面能力的男人！”

尹榕榕的話讓張正宇大吃一驚，頓時目瞪口呆。他怔怔地望著尹榕榕，眼神裏的驚訝無以為藏。

“這才是我願意接收你的建議，留在他身邊探查案件的原因！”

“啊？”

“一個把癡情系在亡妻身上的男人，他一定有某種執念，這種執念害慘了他！”

“哦。”

“所以，貌似強大的男人也許他早已不是男人了！”

張正宇羞愧地低下了頭。尹榕榕道：“水冷了，我不洗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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